查看原文
其他

郭良原:鼠 事(上)

郭良原 鸿渐风 2023-04-30

    【编者按】郭良原 ,天门张港人,诗人,书法家,资深编辑。笔名大侠,字恕之,号三弄斋主。1982年毕业于华中师范大学中文系汉语言文学专业。系中国楹联学会、湖北省作家协会、深圳市作家协会、深圳市诗词学会会员。先后供职于湖北、深圳新闻出版单位,出版新诗集《男中音》《泅渡者》、诗词书法散文集《三弄斋诗书记》等,有中短篇小说发表于《长江文艺》、《作家》、《海燕》等刊物,现居深圳、长春两地。应《鸿渐风》编辑邀约,将其中篇小说新作《鼠事》交由《鸿渐风》首刊。现分上、下两篇连载。




  鼠      事(上)


郭良原



      1960年,初春,江汉平原。

      地面上灰飞尘扬,路边枯黄的野草无精打采地匍匐着,阴冷的风一阵接一阵吹过。

      晌午时分,白果树村靠西头的一户人家,一个脸色蜡黄的女人揭开米缸的盖子,看了看,叹了口气,又盖上盖子。

      过去一年的夏秋冬三季滴雨未落,前所未有的旱灾无情地肆虐着一望无际的平原。

米缸里颗粒无存。女人不知拿什么做一家三口人的午饭,本来为节省粮食,好多天来就没有吃过早餐了。不到5岁的孙子饿得直哭,女人也只能哄着孙子说:“根儿不哭,爹爹(江汉平原一带把祖父叫爹爹)到街上去给你买好吃的去了。”

      女人又叹了一口气,自言自语地说道:“这日子,怎么过啊?”说完,从屋檐下的竹竿上取下几串前两天挂上去的萝卜菜,到厨房去了。

      女人不知道,有的村子里已经饿死人了。

      女人将萝卜菜洗净切碎,倒进煮开了的水中,接着掺了些糠皮磨成的粉,拿一把长勺子在水中不停地搅拌。一会,半锅稀菜糊糊做好了。她盛出一碗端给孙子,说,“吃吧,根儿。一会你爹爹就从街上回来了。”

      根儿看看碗中的稀菜糠皮糊糊,又哭了,边哭便叫,“ 妑妑(江汉平原一带把祖母叫 妑妑 ) !我要吃米饭,我要吃米饭。”

      女人连忙把孙子搂在怀里,为他擦干眼泪说,“根儿乖,  根儿听话,先吃了糊糊,等爹爹回来了再吃好吃的好吗?”

      根儿抽抽嗒嗒地吃起了稀菜糠皮糊糊。

      女人背转身,抹了把眼泪。


      

      雕匠老根头空着手回家了。

      他并没有上街,只是到女人娘家去的路上要经过那条所谓的街,即乡亲们平常赶集的地方。

      可如今,集市早就没人了,家家户户都吃不饱肚子,还有谁会念记着去赶集呢。

      老根头是被女人赶到她娘家去借粮食的。女人娘家算得上大户人家,父母虽说不在了,可两个哥哥家的日子还是过得很滋润的。大哥在村里做过会计,二哥是十里八乡有名的木匠,加上祖上留给他们两兄弟的家业和积蓄,即便大灾当前,也断不至于像女人家这样颗粒无存。

       女人没想到老根头会空手而回,忙问他怎么回事。

      老根头坐在门前一只脚高一只脚低的凳子上闷声不响,女人急了,上前提高了声音再问。老根头的眼里都是火,吼了一声:“回家问你两个嫂子去!”

      女人不出声了,他从男人的眼里看到了屈辱和愤怒。

      根儿摇摇晃晃地走到老根头面前,细声细气地问:“爹爹,给我买的好吃的呢?”

      望着根儿那因营养不良而黄皮寡瘦的样子,老根头忍住眼里的泪水,一把将根儿抱进了怀中。

      女人从锅里盛出一碗稀菜糊糊,端给男人。老根头看着根儿,摇了摇头。

      晚上在床上,女人才知道,男人开口向两个哥哥家借粮食,两个哥哥都没回话。大嫂说了一句:“我们女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,你连自己的女人和孩子都养不活,还有脸来借!”二嫂倒是没那么刻薄和不近人情,但也说了一句话:“我们家也要活人呢。”女人听到这话以后,连死的心都有。老根头的房头就他一人。


    

       其实在此前,老根头家还是有存粮的。那时根儿父母还在,老根头虽说五十六七了,但身子骨还算结实,平日里没事便背着工具箱四处走村串乡,揽些诸如窗棂、房梁、花床之类的雕工活儿干干。他手艺好,很受村里村外的乡亲们待见。有人家付不起工钱的,也会给些粮食付酬。一家人其乐融融,日子过得节约且充实。加上家里老小平素节俭,先一天的剩菜剩饭不会浪费,都是第二天热了再吃,家里两口大缸都装有满满的小麦和谷米。可没想到,前年全国上下大跃进,跑步进入GC主义的热潮一浪高过一浪;没多久又开始了大炼钢铁的群众运动,村里办起了集体食堂,民兵连长带着人挨家挨户收缴村民们家里的粮食,谁要不交谁就是破坏大跃进,谁就是反对社会主义运动,还会被拉出去游街示众。没办法,老根头只有老老实实地将存粮全部交给了村里。从那以后,老根头就再也没有出门揽活,那只装有刀铲刨锉的工具箱也被扔进装杂物的厢房里了。

       结果是,折腾来折腾去,钢铁没炼出来,集体和村民自家的树被砍光了;食堂垮了,村民家也没存粮了。

       接下来,根儿的父亲、老根头唯一的孩子因炼钢炉爆炸丧命,根儿的母亲改嫁,家里就只有祖孙三人了。

       想起这些,老根头就禁不住骂自己,怎么就那么蠢,怎么就只想到要延续香火没想到把根儿交给他妈带走呢?怎么就只想到要听上面的话没想到偷偷藏点粮食呢。但又一想,耍点小聪明又有什么用呢?根儿的妈妈这时候兴许也快饿死了,东头老哥们黄跛子家因私藏了一袋粮食被搜出来后,黄跛子被拉出去游村批斗并关进派出所半个月才放出来,老根头也就只剩下庆幸和叹气了。

       怎么办?根儿还那么小,大人饿得都顶不住,小孩子更不用说了。

       老根头听说过离得不远的高荣台村已经有人饿死了,他不想被饿死,更不想根儿也被饿死。

       老根头生性倔强,在他的一生中,几乎从不求人。要不是女人赶着他去向自己的两个亲哥家借粮食,他也不会去的。眼看着家里就要断炊了,仅有的一点糠皮粉也所剩无几,他只得收起他那犟脾气,一早就老着脸去了队长家。敲开队长家的门,队长一家人正在吃早餐,老根头看见桌上的盆子里装着粥,还有刚蒸出来的杂面馒头,不禁咽下了一口口水,心里在说,队长家就是不一样啊。嗫嚅了半天,他开口说根儿快要饿死了,想向队长家借点粮食。没想到队长看都没看他一眼,队长堂客倒是一边喝着粥一边说,没看见我们家也在喝米汤吗?哪还有粮食借给你呀!

      老根头的眼睛里顿时就有火往外冒,他想发作,但最终还是忍住了。大灾当前,谁也一样,谁不是先顾着自己呢。老根头什么也没有再说,转身离开了队长家。

       回家的路上,老根头想,不能就这样被活活饿死,他和女人两个老家伙饿死不打紧,无论如何也得给根儿弄点吃的。
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 

    

      都快下午了,村子里还是死一样的沉寂,几只和人一样饿得皮包骨的狗倒毙在路边上,散发出阵阵恶臭。老根头带上铲子,提着篮筐,走出家门,想着到村里的大田里去寻点野菜地瓜根什么的。

      初春的风硬,吹在人身上生生的冷,老根头缩着脖子,眯着眼,走向地里。

      地里光溜溜的,除了裸露的泥土,就是些枯干的野草。上年的大旱,地里的庄稼颗粒无收,临时赶种的荞麦没等到籽儿成熟就被饥民们拔回家将就煮着吃了。老根头转悠半天,篮筐里还是空空的。他无可奈何地望望天上苍白无力的日头,长叹了一口气。

      忽然,一只灰褐色的老鼠从老根头面前跑过,没等他反应过来,嗖地钻进洞里不见了。

      老根头一个激灵,老鼠!

      老天爷能让人饿死,它能让老鼠也饿死吗?

      他想起了前些年大家伙在地里劳动时,经常有过追打老鼠的事。追得老鼠钻进洞里后,他们还不放过,一些人堵住老鼠洞的出口,一些人挖老鼠洞,最后逼得老鼠从出口往外窜出,守在出口的人一顿乱棍,老鼠被活活打死。有人提出挖开老鼠洞看看里面有什么,结果挖开后看见的是麦子和黄豆之类的粮食,有的洞里还有刚出生的红皮小老鼠。大家也没谁当回事,哈哈大笑后一散了之。

      老根头心里有数了。他看了看四周,没人。他知道他的这个发现不能让更多的人知道,毕竟老鼠洞里的粮食有限。

      他就那样在地里转悠着,可他的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地面,他种了一辈子地,看一眼,就知道哪儿有老鼠洞。他在发现的老鼠洞口前,都插上了一根只有他认识的禾秸。

       约摸一个时辰后,老根头又看了看四周,还是没人。

       老根头动手了。他选了一个洞口,蹲在地上,开始挖老鼠洞,但他没有堵住出口,他没有想到要打死老鼠,也没有想到老鼠肉也是可以吃的。

成功了。第一个老鼠洞挖开后,老根头发现了一些麦穗和黄豆。他如获至宝地把那麦穗和黄豆捡起来放进篮筐里。

       这天下午,老根头连着挖了五六个老鼠洞,看着或多或少的收获,他的眼里流出了浑浊的泪水。


   

       女人把老根头从老鼠洞里挖到的麦穗上的麦子一颗颗地搓下来,没有褪皮,连同一小捧黄豆一起洗干净,在铁锅里翻来覆去地炒焦后,再用一个类似于中药铺碾药用的小碾子碾成粉,小心翼翼地装进了一个空瓶子里。她要用这从老鼠嘴里抢来的粮食和着菜叶熬成糊糊给根儿充饥,让根儿活命。

       老根头每天总是在地里没人的时候出去挖老鼠洞,这已成了他的指靠、责任和使命。每当下铲开挖的时候,他都要先双手合十,朝着老鼠洞口拜上三拜,一拜老天保佑,二拜老鼠原谅,三拜挖到粮食。可并不是每个洞里都有收获,有时挖开老鼠洞,里面不见粮食,只有一团还没长毛的红皮老鼠儿在蠕动。这时,老根头空空的胃里就会一阵翻涌,想吐,可什么也吐不出。他愣愣地望着眼前那些还没睁眼的老鼠儿,嘴里喃喃自语:作孽啊,会遭报应的。随后他会虔诚地将老鼠洞复原,他真的不想让那些刚出生的小生命死在他的手下。

       日复一日,老根头挖遍了大田里他所能判定的老鼠洞。本村的地里找不出老鼠洞了,他会到邻村的大田里去挖。无论烈日当头,还是刮风下雨,老根头雷打不动地下田,尽管挖回来的粮食不多,但总比没有强。根儿的脸色也一天天好转起来。

       这一年的灾情依然,地里依然没有收成。

      冬天到了,严寒封锁着平原,老北风呼呼地吹,打在人脸上生生地疼。老根头知道很快就要落雪了,他得抓紧时间多找到些老鼠洞,插上长秸秆和树枝做出标记,不然雪一落下,白茫茫的一片,上哪儿找老鼠洞啊?

       果真就落雪了,整个平原一望无际的白。老根头依然每天出门去挖老鼠洞。他的脸已经饿得变了形,双眼眯缝着,裹着件破棉袄的身子,在寒风中摇摇晃晃,仿佛一棵生命活力丧失殆尽的老树,不定啥时就会倒下。他的双手冻得通红,裂开的口子里往外渗着血,滴落在雪地上,一串红色,像一串红色的火焰。老根头握着铲子,跪在雪地里,倔强地一铲一铲地挖着,铁铲在冻土层上碰撞出刺耳的声音,好多铲下去,冻土层才能被挖开。老根头似乎忘了一切,还是一铲一铲地挖着。他知道,他的根儿在家里等着他,等着他挖回的粮食。

        然而几天都是劳而无功,不是做好的标记被风吹倒被雪盖住了,就是挖开的洞里啥也没有。老根头急火攻心,一阵剧烈的咳嗽后,吐出来的是血痰。老根头盯着自己吐出来的血痰看了好一会,铲了一铲雪盖住了。

接着挖。

        他不能停下来。晕眩中,他看见根儿的眼睛在可怜巴巴地看着他。

挖开一个洞,大老鼠早从出口跑了。洞里除了很少的一点粮食外,又是一堆没有长毛的红皮老鼠儿。望着蠕动的老鼠儿,老根头的眼里,流出了浑浊的泪水。他一边喃喃自语着对不住了,一边伸出枯枝般的手,将一堆老鼠儿抓进了篮子中。



     

       “根儿,来,喝汤,肉汤,好香的肉汤啊。”女人叫唤道。

       本已被饥饿折磨得有气无力,蜷缩在被窝里的根儿听见“肉汤”二字,呼地一下掀开被子,来不及穿好衣服,就溜下了床,来到了堂屋的饭桌边。

       女人连忙找来衣服给根儿穿好,从厨房的瓦罐里舀出一小碗热乎乎的汤,端到根儿面前,又取来一只调羹递给根儿,说:“快趁热喝,香得很呢。”

        根儿好久没闻到过肉味了,连忙喝了起来。汤碗里还有几块软乎乎的类似肉样的东西,根儿不知道是什么肉,也用调羹舀起来放进嘴里嚼吧嚼吧吞进肚子里去了。还边吃边问:“ 妑妑  !这是什么肉啊?好好吃。”

       女人在一旁看着根儿喝汤吃肉,眼里有泪水涌出,头也没抬,哄根儿说:“是野兔子肉呢。”她不敢让根儿看见她流泪,赶紧走开进了厨房。

       老根头坐在堂屋门口处抽着他用干枯的蒿草叶卷成的烟,抽一口,一阵剧烈的咳嗽随即响起,往日里他抽的是9分钱一包的“经济”烟,现在抽不起了。他看着根儿喝汤时的满足样,心里酸疼酸疼的,望望头上的天,又望望不远处的地,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:“唉,这日子啥时是个头啊!”

       喝完了汤,根儿走到爹爹身边,刚好老根头一口浓烟吐出,根儿被呛得咳嗽起来,继而哇哇大哭。老根头赶忙在地面上按熄了烟头,抱起根儿,一边拍打着他的后背,一边自责,“是爹爹不好,爹爹再也不抽了。”

      根儿止住了哭,奶声奶气地说:“爹爹,野兔子肉真好吃,汤也好喝,明天我还要吃肉,还要喝汤。”

       老根头摸着根儿的头,说,“好,好,爹爹明天再给孙儿去抓野兔子。”

        第二天天一亮,老根头又拿着铲子提着篮子出门了。


    

       又是一年的春天。

       四野有了绿色,春耕也开始了。

       灾荒总算过去了。根儿没有饿死,老根头和女人也还活着。

地里长起了庄稼,麦苗儿青青的,菜花儿黄黄的。老根头家的屋前屋  后和自留地的篱笆上,贴地和攀援生长的南瓜、扁豆等作物也正在开花打蕾。

家里没有了可以下地的壮劳力,老的老,小的小,老根头知道,这个贫弱的家虽说托老鼠的福顶过了罕见的灾荒和饥馑,但如果天有不测,再闹一次灾,一家三口必死无疑。

       他从厢房里找出那只积满灰尘的工具箱,磨亮了刀铲刨锉,背着它又出门了。这次,他决定了,揽活只收粮食不收钱。

       一晃夏天到了,新麦也收割入仓了。

       根儿好长时间没吃到野兔子肉喝到野兔子汤了,一天,女人给他端来一碗新麦做成的面条,让他趁热吃。根儿嘟着嘴说:“ 妑妑 !我想吃野兔子肉喝野兔子汤。”

       女人呆呆地望着根儿,没出声。

       根儿又重复了一遍:“ 妑妑 ,我想吃野兔子肉喝野兔子汤。”

       女人再也忍不住眼里的泪水,一把抱着根儿,边哭边说:“我苦命的孙子啊!哪来的野兔子肉啊?”

       根儿不解地问,“那我吃过的香香的肉是什么肉啊?”

      女人没有回答,只是摸着根儿的头,哽咽着告诉根儿,别再想那野兔子肉了,我们今后再也不吃那东西了。

外面没活干的时候,老根头也没闲着。他不知从哪儿弄回来个桑树蔸,在家的时候,就用刀铲在那个桑树蔸上鼓捣。根儿坐在一旁,问:“爹爹,你这是要做什么呀?”

       老根头没抬头,自个儿眯着眼睛,翻过来倒过去地瞅着手中的桑树蔸,这里削一下,那里铲一下。

        根儿又忍不住问:“爹爹,你做的是什么东西呀?”

       老根头这才停下手里的刀,看着稚气未脱的孙子,说:“儿啊,爹爹在给你做一个念想呢。”

       “念想?念想是什么呀?”根儿凑近爹爹身边,仔细地看着爹爹手中那个丑里吧唧的桑树蔸,问道。

       “念想啊,念想就是你一辈子都忘不了的东西。”老根头告诉根儿。


 八

    

       功夫不负有心人。

       日复一日,在老根头的刀铲刨锉的作用之下,那个桑树蔸渐渐地有了形态。作为雕匠的老根头知道,桑树的材质坚硬,可制家具、乐器、雕塑等。那天他背着工具箱外出揽活的时候,在一户人家倒垃圾的地方发现了这个被丢弃的桑树蔸。凭他的眼力,凭他的雕刻手艺,一下子就看中了能用它雕出自己一直想要的东西。于是,他就把这个桑树蔸捡起来装进了工具箱。

       打从饥荒过去,根儿活下来之后,老根头心里就有了一个想法。他要给根儿雕琢出一件“念想”,并让这件“念想”一直陪伴和守护着他的根儿。

那个桑树蔸有些时间了,长约20公分,最粗处约15公分,风吹日晒后的树蔸呈现出深沉的黄褐色,粗细不一的根须依然顽强地伸展着,还有两个天然对称的疤痕。老根头很满意他的这个发现。

        一刀一铲,一刨一锉,老根头都很用心。他明白,他雕琢的不是一个物件,而是一份感恩,一种念想。

       基本成形了,老根头看着手中的物件,嘴角流露出一丝微笑。

       根儿还是不懂“念想”是什么,但他看到了爹爹手中的东西。

       “爹爹!,爹爹!你雕的是老鼠,是老鼠!”根儿一连声地叫道。

       老根头喃喃地回应孙子,“是的,是老鼠。”

       “你雕个老鼠做什么呀?你不是说要给我雕个‘念想’吗?”

       老根头没抬头,端详着手中的物件说:“孙儿,这就是‘念想’,你长大后就知道了。”

       又过了半个月,在老根头精雕细琢下,他的雕刻作品完成了。

       一只栩栩如生的老鼠,那形体,那色泽,那神态,是假亦真;尤其是那利用两个疤痕雕成的眼睛和一根根须雕成的尾巴,真个叫天然浑成,鬼斧神工。

        女人明白老根头的心,搂着根儿,呆呆地望着那只桑木老鼠落泪。

        阴历十月初一,祭祖节。老根头恭恭敬敬地将他亲手雕琢的桑木老鼠供上了堂屋正中的神龛,老鼠的身上,搭着一块红布。

       老根头拉过根儿,面朝神龛上的桑木老鼠,说道:“下跪!”话音刚落, 老根头双膝跪下。

         根儿跪下了。

         女人也跪下了。

         随后,老根头又请村上会画画的一个年轻人用牛皮纸给画了一张老鼠像,大年三十那天,同样恭恭敬敬地贴在了堂屋正中的墙上。

(待续)


(责编:糊汤粉)


公号往期文章链接:

老竟陵:那街,那河

【鸿渐文献】曾令槄:我的家,在东风支渠边上

纽浪客·军:青葱岁月八德堂

方子:同行者

天门山:勘探队的故事

小熬浆糊:小学春秋

古禅:古禅留韵(三)
     天门美食辩证:义河蚶与热细粉

胡德盛:天官周嘉谟传


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

文章有问题?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